去年的现在,我有大量的时间,在午后暖暖的阳光下,从书院街走到南大街,再从南大街返回书院街。不为别的,但为南大街满树的梧桐花。
我的家乡也有梧桐,盛花时节,几里外都能闻到花香。
高大的梧桐,伟岸挺拔。枝干笔直遒劲,树叶犹如一把蒲扇,小时候遇到下雨天我们总拿它当雨伞用。淡紫色的大串大串的梧桐花。无论谈及哪一方面,梧桐树实在有太多的溢美之词。都知道舒婷的《致橡树》,其实那是南国的“伟岸丈夫”,若舒婷长于北国,诗歌中的一定会是高大的梧桐。
中国古代与梧桐有关的诗歌多极了。李煜写过,那南唐后主将它写的是要多凄凉有多凄凉。“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这两句描景,写后主所处的凄凉环境。他登上西楼,举头见新月如钩,钩起一串旧恨新愁;低头看桐荫深锁,锁住了满院清秋。凄凉的景物中,蕴含着深深的愁恨,景中有情,情溢景外。秋天是个萧条悲凉的季节,“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吴文英《唐多令》),秋景所引起的是一种凄切、悲伤的情绪。处在这样秋色深锁的梧桐深院中,一般人也都会产生凄寒孤寂之感,何况是由君主沦为囚徒的李后主呢?昔日为君主之时,所居之地是“凤阁龙楼连霄汉,玉树琼枝作烟萝”(《破阵子》),陪伴着的是“春殿嫔娥鱼贯列”(《玉楼春》)。而现在所居之地是“寂寞梧桐深院”,陪伴他的是“月如钩”,其内心的愁恨该是多么深长呀!
再如“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李清照《声声慢》),丈夫去世,独守空房的李清照,遭受国破家亡的痛苦。此时,女词人独立窗前,雨打梧桐,声声凄凉,孤独无助的她,在深切地怀念着自己的丈夫。这哀痛欲绝的词句,催人泪下,堪称写愁之绝唱。其实,梧桐在古典诗词中,从来就是个表现愁情的物象,“梧桐树,三更雨,不道离情正苦”(温庭筠《更漏子》)、“依约相思碎语,夜凉桐叶声声”(陆甫之《清平乐》)“只有一枝梧叶,不知多少秋声”(张炎《清平乐》)等等,表现的都是愁闷的境界。
但是,我要说的是,梧桐它本不应该被赋予太多的愁苦。你要是看到枝繁叶茂,伟岸高大的梧桐,一定不会将他与太多的愁苦联系在一起。事实上,梧桐是高洁品格的象征。乡间百姓常常在自己的屋前栽植高大的梧桐,有时候你不得不佩服我们可爱可敬的农民朋友的远见卓识。在实用主义(实在想不出别的词)的农村,梧桐实有太多的用处。它的树叶可以饲养牛羊;在细雨的春季或多雨的初秋,它那阔大的树叶为农家遮风挡雨;盛夏就更不必说,满树的叶儿奉献着自己,大片的树阴下是打打扑克,玩玩麻将的绝佳之地;要么是姑娘省亲、亲家来访,一壶老酒,半桌农家小炒,实在美;秋去冬来,叶落归根,节俭的老者一趟又一趟将扫来的树叶挑到底里做肥料,物尽其用。树叶的作用就如此之多,更不必讲悬壶济世的医家用它的根叶入药;文雅的多事之客将它烧焦制成蔡邕的“焦尾”,齐桓公的“号钟”,楚庄王的“绕梁”,司马相如的“绿绮”等名琴。
“家有梧桐树,引得凤凰来”,我想这也是人们喜欢梧桐的原因吧,想想看,朴实的人们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女化龙成凤。美好的愿望寄予在那高大的梧桐树上,无论如何我们将他与愁苦联系起来,至少天性纯朴善良的农人是不会这么想。我想那一定是悲秋伤春的 文人在树下故作嗟伤吧 。乡间的清晨,睡眼朦胧的人们满怀信心地向梧桐行注目礼,等待那凤凰的到来,等待那千百年来的凤凰,等来的是那带来好消息的喜鹊,叽叽喳喳,也不赖。
南大街的梧桐开的正是时候,春日里到处走走,晒晒阳光,嗅嗅花香,不能说不是一种优雅的日子。围城外的人都羡慕“小资”的朝九晚五,高薪香车。殊不知小资也是喜欢阳光雨露,花好月圆。那就走出来吧,来看看那大街满树的花朵春日里肆意的欢声笑语。说不定会真的邂逅一位与你一样热爱生活的“出门看花人”。
南大街的梧桐开了,花枝乱颤,蜂戏蝶舞。
南大街的梧桐开了,家乡的梧桐也开了吧?我问呢喃的燕子,我问春天的杜鹃,我问自己。我不知道,但是我想知道。
梧桐花开,有凤来栖。
梧桐花开,有凤来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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