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颇虽老,尚能饭也
——《千秋长平》中廉颇的人物分析
廉颇,战国末期赵国名将,与白起、王翦、李牧并称“战国四大名将”。在人们的印象中,廉颇是一位双鬓斑白、久经沙场的老将。战国时期30岁算正当年,40岁开始就算老人,结合剧中虚构的廉颇二女(廉梅、廉兰)和外孙(龙儿),这样推测算来,剧中廉颇的年龄应该在60岁左右,按戏曲行当划分当是老生。这和京剧《将相和》、川剧高腔《负荆请罪》中的廉颇是不一样的,用老生行当来演绎廉颇是该剧的特色之一。
再则,该剧情赋予廉颇的是一种悲情的感情基调,忠勇爱国但不能以身报国,久经沙场终被受贬黜释兵权,痛失爱女、痛失40万好男儿,难掩悲伤。所以剧中张保平老师以中音、低音为主,只有极少部分高音点缀,极力用老生唱腔来刻画廉颇这一悲情人物,力求使人物有一种气质。对一个演员来说,准确把握人物感情基调,恰当运用戏曲程式并掌握表演上的分寸感,这是塑造完美艺术形象的准则,也是符合戏曲美学的演出要求。
演员表演的过程实际上是二度创作,唱做念打是演员表现的艺术手段,塑造人物才是终极目标,一切都是为人物服务的。那么如何把这个人物立起来呢?那就要求一定要有矛盾的出现,以矛盾冲突来推动剧情的发展,来抓住观众的心,进而与观众产生共鸣。该剧共有三对矛盾冲突,分别是“战与不战”、“谏与不谏”、“离与不离”。廉颇就是围绕这三对矛盾冲突活动的,全剧也是围绕这三对矛盾冲突展开的。
第一对矛盾“战与不战”,发生在第一场。孙昌奉旨前来督战,且必须出战,廉颇明悉战事,只有筑垒固守,疲惫秦军,相机攻秦才是良策,所以拒不出战。在一番激烈的“出战”与“不准出战”的相持下,廉颇以“将在外君王命有所不受”赢了孙昌。廉颇是上聊,孙昌只是长大夫,虽有圣旨,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是一种策略,也是一种原则。然后在王龁以两女相挟诱战时,进一步将矛盾引向高潮。首先是大惊,当廉颇看到两女被秦兵押着时,深感意外,二女远嫁晋阳,如何落入秦军之手?原来是王龁逼他决战长平关;其次是大急,三通鼓响,一通比一通紧迫,那是“催命鼓”啊!此时运用抖髯、吹髯表现了廉颇的急切心情;再次是大恸,为了赵军,坚不出战,导致两女一齐开刀。廉颇扑向城楼,大悲,大泣,大恸……此时陨声响起,很好地衬托了廉颇当时的心情。
第二对矛盾“谏与不谏”,发生在第四场。第三场赵王的禁令“妄言赵括不能为将者斩!”为这对矛盾起到了很好的铺垫作用。一束斜光照在廉府客厅,廉颇立于窗前,痛饮闷酒。这时的廉颇是难受的、痛苦的、郁闷的,驰骋沙场、为国杀敌半生,却落得个被罢兵权、卸甲还乡的结果,有比这更郁闷的吗?所以只有借酒浇愁。“千树枯百草黄满目凄凉”这一大段唱,运用低沉、压抑的声音很好地表现了廉颇郁闷难耐的心情。李婴、周成带来冯亭绢柬,军情告急以求救援。为避免赵括恃勇误国,廉颇虽已释兵仅但决定与周成上殿谏君,廉夫人一句“妄言赵括不能为将者斩”提醒了廉颇,到底谏还是不谏?这时的思想斗争是比较激烈的,如果谏将有被斩的危险,如果不谏赵军危矣,孰轻孰重?这里有很多戏可做的。在与夫人的一大段对唱中,既需要表现誓死谏君的凛然,也要表现“廉府不能无廉颇”的温情。然后在夫人以自刎相逼下妥协了,不再上殿。但随着老家院的催促,最终决定当即上殿,纵然夫人万般阻拦,为了赵军也要割袍……这一段情节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具有一定的表演张力。
第五场,违反禁令上殿,周成将被赐死,廉颇将被捆绑。在一束光圈中,廉颇笑了,这是苦笑,这是气极后的苦笑——哼哼、嗬嗬、哈哈……“一声绑气得俺连声苦笑”,笑乾坤颠倒,笑忠奸混淆,周大夫惨笑忠良心高命薄,秦王大笑赵王信童谣中圈套,无耻之徒冷笑灯蛾被火烧,自己只有自嘲自笑……“最后笑到长平兵败日,举国无笑哭嚎啕”。这一大段唱很有分量的,一是需要具有高超的唱功,二是需要巧妙的处理情绪,由苦笑变为哭嚎啕,最后一句运用一个大甩腔,由低音到高音,再回落低音,升至中音,最后再到高音,反复徘徊,形成高低落差,再配合搓步等动作,充分表现了廉颇悲愤到了极点,哭笑无常,喜怒于色的情绪。
第三对矛盾“离与不离”,发生在第六场。秦王欲乘胜追击,攻下邯鄣,将一女放还,回作说客,让廉颇弃暗离赵。离不离?如果离赵,父女团圆,如果不离,一女将开刀,外孙将失亲娘,这个矛盾包含了至亲情,这是很难取舍的。在外孙龙儿的哭求下,廉颇决定从此不为将,“离赵赴魏去大梁”,再一次妥协了。这时廉颇万万没有想到赵王来了,当初被赵王奚落、羞辱,以至被罢兵权,现在要不要见赵王?要不要离赵?当听到40万将士的鲜血已经染红了滚滚的阳谷河时,廉颇在屏风后惊叫了一声“啊!”,这是在情理之中的,因为廉颇对赵国、赵军、赵王始终是忠心耿耿。面对赵王的悔恨、自责,经过一番思想挣扎后,决定不离赵,要救邯郸,愿与邯郸共存亡,当然这就不能救女儿(廉梅)了……大将大爱,悲哉壮哉!
廉颇虽老,尚能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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