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歇偶话——端午节的应景戏

昆曲《连环计?问探》所想到的

说起端午节的应景戏，大家想到的似乎应该是《白蛇传-端阳》，因为白素贞端阳节误饮雄黄酒，惊死许宣，然后与小青儿仙山盗草，与鹤鹿二童大战，后遇南极仙翁，赐草而还，乃救活许宣。这样一出好戏似乎应该是端午节的应景戏，我这里说的却是丑角的五折戏，对应五毒，分别是蜘蛛、蟾蜍、蜈蚣、蛇和蝎子。这五出戏是昆曲，分别是《连环计-问探》中的能行探子，像蜈蚣；《孽海记-下山》和尚本无，像蟾蜍；《金锁记-羊肚》中张婆婆（《金锁记》是由元杂剧《窦娥冤》改编而成的昆曲，张婆婆是张驴儿母亲，讲张婆婆误食毒羊肚身亡）像蛇；《水浒记-盗甲》中时迁，像蝎子；《义侠记-游街》（讲武松景阳冈打虎后，披红游街时兄弟相认的故事）中武大郎，像蜘蛛。

这几出戏中，好像就《金锁记-羊肚》没有看过，以前读华传浩《我演昆丑》，说解放前《羊肚》一折中的张婆婆，为表现在吃了有毒羊肚的痛苦样子，要将几寸长的油条由口中喷出去，再由口接，反复几次，很不卫生，解放后就不再这么演了。其中《连环计-问探》是我手头有录像资料，是经常看的，讲的是吕布手下能行探子向吕布禀告虎牢关对手情形的故事。能行探子以武丑应工，在向吕布叙述刘关张等大将威严以及军容时，且歌且舞，很吃功夫。

《问探》是《连环记》中的一折，是以前昆曲武丑必学的开蒙戏。我所见的有台湾文化部门录制的昆曲选辑中上昆张铭荣版与江苏昆曲梅花特辑的江苏省昆翁国生版。这两个版本各有特色，我个人还是更喜欢翁国生版。上昆张铭荣版大致代表了传统的表演形式，翁国生版的在传统的基础上，对《问探》进行了深一层次上的改革，把吕布的戏份大大减少，更加突出了能行探子这一人物，欣赏性与可观性大大加强了。对传统这样的改革是可行的，因为这样的改革是在戏曲舞台表演的基础上进行的，没有淡化任一戏曲元素，相反地却对戏曲表演中人物的突出塑造进一步加强，使之更具有传统戏曲的韵味。如此的有益改革可以给我们上党梆子改革些许启示吧。

翁国生的能行探子，身手矫健，身段繁复，把一杆探字旗耍的虎虎生风，左右翻飞。叫人看的是眼花缭乱。昆曲的特色就是歌舞并重，歌必舞，舞必歌，这对演员的要求是很高的。在完成繁复身段的同时，还要字正腔圆地完成唱腔，真是十分不容易的，也是为什么近些年这些比较好的武丑戏不常见于舞台的原因，现在的戏曲演员很少有几个能下得了气力来练这功夫。

老版《问探》中，吕布仍要端坐于帅台之上，然后能行探子在帅台前歌舞。在翁版的《问探》中，吕布由四面飞虎旗代替龙套引导出场，唱完《点绛唇》后，入后台表示入账，舞台上剩下四面飞虎旗随着表演的层层递进，让飞虎旗不断地进行有目的的旋转、移动、搭筑等，以呼应探子向吕布禀告军情时根据曹军情势发展而翻飞，在舞台上呈现出意象性的景物流动，充分体现了中国戏曲特有的夸张性和写意性，为能行探子的表演唱念做衬托，这样使得能行探子这一个人物形象更丰满，更突出。另外，吕布在后台以画外音的形式来询问能行探子，是舞台上仅有能行探子，能行探子的表演更加清爽，使其成为舞台的焦点，从而避免过多的舞台堆积分散观众的眼力。而飞虎旗的呼应又使能行探子的表演在空旷的舞台上不至于显得单薄，充实了舞台。这样的表演形式，可以说是充分借鉴了中国书法国画艺术的呼应、开合等艺术塑造手法。

翁国生塑造的能行探子充分表现了昆曲载歌载舞丰富的艺术表现形式，并吸收了众多的高难度武戏表演技巧，在十几分钟的表演中，巧妙将状物、叙事、抒情于一炉，给人以耳目一新的感受。所运用的许多高难度技巧表现了能行探子疾走如飞的形态，营造出夜色昏暗、军情紧急的舞台意境。使一出以往武丑“费力不讨好”的小戏极具观赏性。翁国生在《问探》中还很好地展现了昆曲武戏鲜明的节奏感，在四面飞虎旗的映衬下，探子由远而近，由缓到急，由慢到快，层层递进式地向禀报曹兵军情，《喜迁莺》的稍慢，《刮地风》的中速，《四门子》的渐快，是探子急迫心情的外化，结合身段充分地表现在观众面前，使观众如临其境，也跟着剧情的递进而紧张。舞台上翁国生白旗飞舞，跳跃翻腾，扔旗、踢旗、串腕、绕脖、矮步等表演技巧运用十分得当，得心应手，满台生辉，叫人目不暇给。

我每每看完《问探》，或其他精彩的昆曲折子戏，或是别的剧种的优秀剧目，总会十分自然地联想到我们的上党梆子。那些曾经的辉煌，到我们现代这一辈人手里，究竟还有多少？

个人认为，行当的发展状况是一个剧种发展成熟与否的重要特征。上党梆子中，在上个世纪30年代左右的发展高峰期，从历史记载可以看出行当很齐全。但是现在呢？行当发展不平衡，行当缺失严重，上党梆子的传承与发展面临着巨大的挑战。现在人们越来越重视非物质文化遗产，但这不是上党梆子可以高枕无忧的理由，恰恰相反，这是上党梆子应该认真反思的契机。政府的投入、公众的关注、戏迷的热情难道上党梆子就可以永远传承和发展下去吗？现在放眼泽潞梨园，有翁国生身手者凤毛麟角！好的丑角都没有，别说是技艺精湛的武丑！倒是遍地是一窝张旦，一窝吴旦，一窝张生…好的花脸没有，好的二花脸没有，三花脸更没有，好的小生没有…上党梆子现状不容乐观，前景不容乐观。

要想上党梆子能更好地传承和发展下去，政府投入不可少，公众关注不可少，戏迷热情不可少，但是最最重要的是上党梆子演职人员，下大力气练习基本功，提高演出水平，使上党梆子行当发展齐全、整体艺术水平提高。这样，上党梆子才能继续传承和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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