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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小说 祝寿  发帖心情 Post By:2014/10/26 15:48:54 [只看该作者]

内容提要:耿莲花老太今年八十岁,六月十三是她的生日。每年这一天,她都是匆匆而过。今年,儿子和媳妇们却要刷新以前那几十年的历史,要给她做个八十大寿。这令老人百思不解。后来,当她了解了儿子媳妇们的意图之后,心里十分郁闷。生日那天,正当老人百无聊赖之时,却被一阵悠扬婉转的民乐和激烈高亢的铜管乐所吸引,神差鬼使地走进了一家深宅大院,引出一系列诙谐幽默的闹剧喜剧,令人捧腹不止。欲知详情如何,敬请阅读小说《祝寿》——,谢谢!

                              寿

                         小说                 李富华

“妈,今年是您八十大寿,我们要好好地为您庆祝一番呢。”潘家大媳妇缩着脖子这样说,声音压得很低,说罢又往往免不了要左顾右盼。很显然,她尽可能使自己表现得落落大方,把话语说得大大咧咧。尽管如此,她浑身上下总免不了要流露出那种习以成性的寒酸气——,十几年来,她就是一副中气不足的活标本!加至于她那副呆头呆脑的样子,叫人不由得暗暗嗤之以鼻。——她这几句话已经照葫芦画瓢地克隆了二十八次之多,或者还要更多些。她每说这句话时,总要掀起门帘伸着脖子看看院子里,只有确定确实没有旁人在场,她才敢开口——就像小偷确知附近没人才敢下手一样——只怕别人偷听到谈话内容。江山易移,本性难改。说到底,这个其貌不扬的农村妇道永远是那种“学会讨饭扔不了棍子”的丐帮角色。关于她,柳泉村的村民们都表现出不屑一顾的神气,似乎谁都知道她能吃多少又能屙多少,她的话说过也等于没说,因为人们根本就听不到耳朵里去。不过,对于潘家二媳妇,人们就不敢随随便便的评头论足了。二媳妇的话似乎比大媳妇的话有分量,也比大媳妇的话值钱,她说一句顶一句,并且很有可能付诸行动。因此,人们往往不敢低估。那一阵儿,二媳妇也常常涉足这个热门话题,而且说的是那么的委婉动听,让人赏心悦耳。她说:

“妈哎,您老人家这一辈子巴巴结结不容易,整天风里来雨里去的,委实没过过几天轻松日子。今年又恰逢您八十大寿,说什么我们也要对您有所表示。”二媳妇说这话时,频频扭动着她那个苗条玲珑的身躯——她的身材和人材在方圆十里八里可真是没说的——,尽量抿着那两片抹过廉价口红的薄嘴唇——,其用意在把她那个因掉了两颗老牙而露出的豁子遮盖住——好为她那动听的辞令配上一幅渲染得惟妙惟肖的插图。——她如此这般地演绎了足足有三十多次。看来,玩心眼,卖乖子,耍嘴皮是她得天独厚的看家本领,柳泉村的人谁还不知道她的德行。——她的名声委实不及老大女人的好。

大媳妇名叫崔菊香,现年五十有二,生得腰粗臀肥,健壮如牛。她脑子比较迟钝,口舌也不大灵活。虽在说道上欠缺那么一点点,但,却是家里活和地里活的一把好手,村子里能比过她的女人不多,而受过她帮助的人还真不少;二媳妇名叫苏翠屏,差一岁不满五十,细高的个子,苗条的身材,白净的脸庞,生得眉清目秀,虽然年纪已有一大把,但是在穿着打扮上挺爱赶时髦,时时处处学着城里人的样子,城里人怎么说,她怎么道;城里人怎么蹦,她怎么跳——紧跟形势不掉队。所以,单凭那一颗经过劣质的染发露美化后呈葡萄紫颜色的飞机头,仍然隐约可见她当年俏媳妇的风采。村里人都知道,她的脑袋也和她的身材长相一样,属于“玲珑剔透”型。因而,用“蓝心慧质”这个赞辞来褒奖这个农村妇女丝毫不算为过。她尤其特别擅长工于心计,一眨眼玩一个点子;而且又十分善于经营,在柳泉村做小生意可是数一数二的,三位数以内的加减乘除算得比计算机还快,在默算上更胜一筹,常让人们惊叹她有特异功能。

——两个儿媳妇反反复复絮絮叨叨地说这话已经不下几十遍,都快把婆婆的耳膜钻穿,把耳廓磨出老茧来了。然而妯娌俩还是矢志不渝、不厌其烦、一如既往地进行着自己的游说活动,表现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大无畏气概。妻子就是丈夫的代言人,就是丈夫的全权代办——在这物欲横流的当今社会,女人几乎就是男人的主宰,尤其在偏远山区的山庄窝铺,更是这样。人们紧巴紧地苦干一辈子,仿佛就是为了打发老人、修房盖屋和给儿子娶媳妇这样三件事——这是每个公民义不容辞的三件大事,是每个人应尽的义务,也是人人应该完成而且也必须完成的任务。在农村,人们都把一辈子的血汗积蓄无怨无悔并且毫无保留地应用于此三件事。这是极其神圣的,天经地义的。——这是衡量一个人功过是非的起码准则。然而,在此三件事当中,最棘手的要数这修房盖屋。它不但要有雄厚的资金,而且还需要相当大的人力资源;其次就是娶媳妇,这件事乍看起来没有第一件事费钱费力,但它得劳心力,费心计,而且还得把握火候,不失时机。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尤其是儿子娶媳妇,就是那么几天,得紧着抓,抓就抓住了,抓不住就抓瞎了,过了村子没有开店的了。——农村由于错过火候打一辈子光棍没尝过女人滋味的男人多的是;三件事当中,就数打发当家这码事动用资金少一些,但也不容乐观,君不闻:打发个当家等于分次家么?所以三者之中,哪一件也至关重要——,须知,那可是在血汗汇成的河里开渠引水呀!所以的所以,大部分人家娶了媳妇就等于接回了奶奶,请回了灶神,小心翼翼、毕恭毕敬地供奉在了灶神爷的神台上,每天顶礼膜拜。所有这么做的人都是至精至理的哲人。因为只有这样,他们的小家庭才能过得安稳,过得红火,他们的血脉才能得于传承,他们的家业才能得于巩固;他们坟上的香烟才能在坟墓四周的上空持续不断地缭绕,就像盘旋在天空中的云朵在头顶上飘悠一样;因此,他们的老祖宗在九泉之下才能安然长眠,他们先人的灵魂才能伴着那腐烂了的躯壳在地下永得安宁,而不至于像某些无儿无后的可怜冤魂们那样,在渺渺茫茫的宇宙间四处飘悠。——而这一家子正是千万个农村家庭的缩影。这一家子的老婆婆最是个明理人。自打两个媳妇过了门,她就把她们两个捧在手心,贴在心上,仿佛双手端了两枚价值连城的唐彩,怀抱里揣了两个刚刚脱离母体的新生婴孩,小心了又小心,恭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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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4/10/26 15:52:21 [只看该作者]

又恭敬,连大声咳嗽一声也不敢。后来,干脆主动退位让贤——把家当二一添作五全部拱手交给了两个媳妇,自己落得两袖清风。得到婆母信任和宠爱又分得半壁江山的媳妇们,当然堂而皇之地以主人公自居,全心全意鞠躬尽瘁地操持着这个家,学着婆母的榜样,恪尽为妇之道:下地干活,料理家务,养儿育女,没日没夜,克勤克俭,竟也一天天老了起来。如今不知不觉的也混到了做奶奶和姥姥辈分的半老徐娘了。这天中午,妯娌二人又双双来到婆婆下榻的老祖房——那是土改时婆婆和公公从共产党手里接过的五间里生外熟的砖瓦楼房——婆婆整整地在此房间居住了五十多年了——,接二连三地在劝导着婆婆“祝寿”,句句言辞恳切,感情真挚,看不出半点虚情假意。虽然这位老贫农活这么大从来就没有做过什么寿,那心情自然也不是那么太迫切,但是面对媳妇们的孝悌和柔情,她也难免要为之动容。只见她老泪纵横,喃喃地说道:“肉呀,你们的孝心我领了,说到就行了,何必要动真格呢?”老太太盘腿坐在砖炕上补着袜子,眼睛紧紧盯着针头,对儿媳妇的劝告完全无动于衷。她身材清瘦,面色红润,满头银丝,看上去安详泰然,称得上鹤发童颜,活像是一尊观世音菩萨降临于那里。

两位儿媳妇看到婆婆这副不卑不亢的形容,心里自然有些胆怯,她们不禁异口同声地嘟哝道:“如此,我们的孝心岂不白费了?”

老人说:“你们是钱多得没处花还是怎么的?以其那样,还不如多多供备供备我那孙子孙女们,让他们好好学点文化知识,将来说不定能改变一下门风,混出个人模狗样来。”

大媳妇一听这话,知道婆婆在旁敲侧击地埋怨她不该让她的孙子早早地辍学,于是便拿歪道理为自己开脱罪责。她说:“妈您快别说这话,你孙子可怨不得我,他不想念书,我能拱他肚子里?”

老太婆抬抬眼皮,没支声。

二媳妇明白婆婆是想要个有本事的孙子,好为她光宗耀祖。可是事与愿违:自己的儿子大学毕了业找不到工作南下广东打工,至今还未有给家里寄回分文,心里正在懊恼。于是,便讪讪地说:“妈呀妈,您老别尽羡慕人家老霍家,人家坟上有那根圪针,坟茔好,所以出贵人;咱和人家比什么?就凭咱们家祖坟栽那丛荆笸箩?!再说呢,当官得是当官的料,你看人家霍主任那张脸,长得有角有棱,四方四正,多富态。他面相好,又会来事,所以能做官。没听人说过吗,印堂发红,官加一等?咱们镇那么多人出去,光和他同学的就有好几个,都不去当官?人家说不准就是文曲星下凡,有神仙在暗中相助呢!”

这时,大媳妇崔菊香屁股像搓麻绳,——她有点坐不住了。她清楚自己的儿子根本比不上侄儿——侄儿无论如何是正宗的“一本”,而她那连初中都没有毕业的龟儿子大兵,如今只能接过丈夫的四轮车,继承父志往邻村炼铁厂里送煤炭。然而厂方总是打欠条,账实在是不好讨,每年到头,都要白白地扔掉那么几千元;还不敢再加上各路神仙的盘剥和克扣,轮到自己,委实赚不了几个钱。因此,他经常发牢骚,说他这是给那些龟孙王八挣的。每每想到这些,她就十分气馁,觉得自己站着也要比弟媳坐着矮三分。于是便卑躬屈膝地在旁边附和弟妹道,就是呀!光有坐轿的,没有抬轿的,还成世界吗?这大千世界那万花筒里出色的人物能有几个?还是芸芸众生的普通人多。末了,她操着浓浓的鼻音,用一句目下在群众中最流行的俗语和俚语自我解嘲地显摆道:“哼!没听说吗?咱们老百姓就是‘老败兴’,知道不?是最最败兴、败到底的人了。过去是老贫农,现在依旧是贫农。别看现在吃的不错,整天大米白面的,可是根本就没法与有些人相比,人家吃是鱼鸭虾;住是帝王家;拿是大哥大;游是亚非拉……唉!没法儿比……

老太太白了她一眼,插嘴道:“天底下总还是抬轿人多,坐轿人少。没听人说吗?人家骑马咱骑驴,荣华富贵不能比,回头看看推车汉,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崔菊香说:“我就知道您要说啥!可我就是吃他们的醋:人家吃着咱看着;人家坐着咱站着;人家玩着咱干着。我心里能平衡吗?。”她这几句顺口溜已经在肚子里打了好几天的腹稿了,今天好不容易才抓住了发表的机会。

老太婆翻翻眼皮,蠕动着没有血色的瘪嘴唇,说:“你可真是现学现卖。还学了句什么新鲜词,统统端出来!”这些年老太婆在两个儿媳妇面前渐渐胆壮起来了,有时间免不了要插科打诨几句,刺一下爱说风凉话的媳妇们。

没想到二媳妇苏翠屏也想在婆婆面前卖弄一下,只见她一古脑儿地往外兜肠子:“命里只五升,何必操斗盆?;命该做小舅,休想当姐夫;鸡叫一声生三人,有穷有富有贵人;人啊,就分三六九等,不能相比。人比人气死人,人看人努死人。”

崔菊香说:“你努什么?你已经熬出来了!”

“熬个屁!稀粥熬成米汤了。”

“你有个大学生的儿子,怕什么?”

“那又怎样?不分配等于零。”

“托关系呗!这会儿全说关系呢!”

“什么关系?说白了还不是钱。有钱诸事办,没钱等着看。”

“别在我面前哭穷!二顺他总还有一条半腿。不像他哥,出门就得坐‘轿子’”。

“我说你真是‘阎王不嫌鬼瘦’,把我都努死了,你还嫌不过瘾!”

大媳妇崔菊香心里就是不平衡,只见她低声咕哝道:“我看你就蛮不错。”

“你干吗老比我?我有多难你知道吗?现在有个大学生早不是什么金宝豆了。相反,倒给我们增添了忧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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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愁什么?”

“愁什么?我发的愁你连想都想不到……

“真没见过?肥猪瘦猪都哼哼。有了大学毕业的儿子还有什么烦恼?”

“倘若没上大学也就没这个烦恼了,一巴掌拍它肚子里了。可是大学毕业总得找工作吧?是不是?可是找工作难哪!”

“得了吧!没有奶奶想奶奶,有了奶奶愁奶奶…………也难?”

“难着哩,老天爷!你侄儿在家整整蹲了二年,可咱就是给安排不了…….

“那不怨你,也不怨侄儿,只怨咱钱少。我听说想上吃财政的好部门得好几万往那黑旮旯填……”老大女人又在显示自己由道听途说而得来的见识。不料老二女人早已听腻了,根本值不得大惊小怪的。她说:

“财政部门?简直是喝着糊糊想豆子!你上个事业单位试试!”

“你们两个把屋子抬起来吧!尽没底争空儿!”婆婆连珠泡似地嚷道,“争什么?吵什么?时事要你们来评论吗?哎?不吭声了吧?真是!叫我不去和人家比!真是猪八戒照镜子——照远不照近!你们这是干什么?哼!别拿我当小孩子!”

大媳妇说:“妈呀!您老真是‘眼睫毛做吹哨儿’——什么也能看穿。”

“咳,咳……”老太太只是一个劲儿地干咳,她显然想说句什么,但嗓子眼被肺里边的痰块堵住了,暂时出不了声。“哦?”二媳妇见状,赶忙挽起袖子。“妈,您老人家莫不是又有什么好话教育俺们了吧?”她边给婆婆捶背边讨好道。

“有,当然有。我有几句劝人的话想溜溜。”老太太自命不凡地看着俩儿媳妇。

“赶快说吧,过门别拉得太长。”两位儿媳妇异口同声地催促着,并且四只眼睛直瞪瞪地看着婆婆那张慈祥的老脸。

老太太这时嘎然收敛了笑容,冷冷地道:“我暂且搁搁,先急急你们。”

“为什么?难道您还要对我们卖关子不成?”妯娌俩齐声问。

“当然……你们若是想听的话,得依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答应我不去折腾那什么……对!……八十大寿。”

“那可不成,”老大媳妇一迭声地叫道 ,“人家三岁小孩就要过生日吃蛋糕,逛花园,坐汽艇,坐缆车,一掷好几千。可您,都活八十岁了呀,再不祝寿就没有机会了……

老二女人眼珠子一滴溜,急切地打断崔菊香的话:“没机会?胡说八道!不怕儿晚,就怕寿短。咱妈要活一百二十岁呢!妈哎,您说是不是啊?”看见婆婆点头,她又话锋一转,“不过嫂子也没操歪心。俗话说:人心换人心,半斤换八两。您老人家的好处,我们妯娌俩都心明肚知。无论如何,今番也要给您祝祝寿。自古道:人活七十古来稀。可您都八十岁了,真成了受国家保护的出土文物了。”她说罢,扯扯婆婆的衣裳角,又给婆婆拍拍身上的灰尘,显得既温顺又殷勤。

她这话最能打动人,婆婆不禁受宠若惊,涕泗滂沱,激动万分地说:“哎!你们真比亲生女儿都待我亲!好,好,好!你们的孝心老婆我领了。其实呀,人根本就不在乎做那些假过节,”她顿了顿,又语重心长地道,“想想看,我土淹住脖子的人了,早成了老累赘了。还硬借这祝寿挑什么家当呀?知道吗?吃饭穿衣量家当。你们是富得流油?不是吧?也不过是豁子喝米汤——紧吸流。我劝你们就不要硬打肿脸充胖子,更不要自己举起拳头去捣自己的眼窝。你们就亮自己这一池水的深浅扑腾吧,千万不要闭着眼睛抡杈——瞎挑。听见没?”老人家放下手中的活计,殷切地瞧着两位媳妇,等着她们的回答,可是妯娌二人一个字也不消回答,她们的眼睛都一眨也不眨盯着墙壁,好像在认真观看和研究雄苍蝇和雌苍蝇怎么交配,怎么产卵,怎么繁殖。为提醒媳妇们注意,老人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今天,老婆我要向你们放个话:即使我老百年恭喜之后,你们也不要大肆铺张浪费,知道不?穷儿不可富葬。墓穴里冻不死可怜鬼……

老太太枉自说了这么多,媳妇们连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她们紧盯着黑糊糊的墙壁,又不失时机地用打蝇拍子消灭掉几对不知羞耻,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卖淫嫖娼的狗男女。同时,又把因为受潮而脱落下来的几幅旧年画,用婆婆吃剩的小米粥粘上去。——这些印在年画上的大腕明星们肯屈尊下驾光临此屋,曾令此屋瞬间蓬荜生辉。因此,她们对明星们敬若神明,其虔诚程度根本不亚于对观音菩萨的崇拜。她们认为明星们在此遭遇如此不公的待遇实在是奇耻大辱。——面对这些一个晚上十几、甚至几十万出场费的财神爷和财神婆,她们都毫无理由敢不恭敬。哪能容忍蝇们与之黏糊呢?正当她们自我责备的同时,猛然望见了铺在砖炕上那织成连环套方格图案的土布床单和压在下面用无数块小布丁兑成祥云状的褥子。于是马上对婆婆生出十二分的崇敬之情。紧接着内心深处又激起一阵酸楚:那些布艺都是婆婆精心缝制的杰作啊!她老人家真是粗有粗细有细手艺不菲呀!婆婆若是再年轻一些的话,说不定能申请上布艺的专利,成为一个发明家,赚它几百万,和那些二三流歌手较量较量!确实,这位老人家和年轻人一样,每天除下地干活外,晚上还要在电灯下做针线活。她屋子里没有电视机,可又懒得到媳妇们的新房子里去看,她怕媳妇们多嫌她。她知道媳妇们那新房子是让她们已过门和未过门的儿媳妇住的,不是用来给她养老的。可不,那两院新房子既是儿子媳妇们省吃俭用,勒紧裤带节省出来的,又是他们吃苦耐劳起早贪黑干出来的。十几年来,他们和泥脱坯,又做砖又扣瓦,再上山去起石头,运石料,还拉来水泥、石子和沙子,借来钢槽模具,自己动手摸大梁,制作预制板,没明没夜的,真没少费力气,受的不是人的罪。咱没有给儿子们添过一砖一瓦,有什么脸面去媳妇们屋子里看电视?别自找没趣!老婆子也是很刚强的女人,从来不想受别人的白眼。所以她每天晚上都“躲进小楼成一统”——钻在自己的小黑屋子里打发时光。人上了年纪,总是不同程度地失眠。她倒下去睡不着,老是想东想西,老拿儿子们的光景和别人比较,特别爱和老霍家的二公子霍栋梁比较。霍栋梁今年五十一岁,与她家二顺同岁,按时髦的话说他们是同龄人;与大顺虽然不是同龄人(大顺今年五十四岁,长霍栋梁三岁),但基本上算是同时代的人。那年贫下中农选拔他家大顺上大学,可是一到公社,便被革委主任刘仕奇涮了下来,硬把自己的嫡亲外甥霍二毛塞进了大学。霍二毛就是现在的崔栋梁,当年可是成绩末流又专爱扣女生屁眼的捣蛋鬼,动不动就敢打老师,村里没人敢惹。村干部们说,宁肯斗阎王,莫去惹小鬼,干脆让他滚了算。谁知他这一滚啊,居然滚好了。滚得“红袍加身步步高”。如今已经坐上了市政协副主席的交椅,也堂而皇之地算个副厅级。每天车来车去的,虽不是奔驰宝马,但最起码也是“六缸奥帝”,令世人不敢俯视。每天尽是会上举手表决,会下酒楼饭店,出口为训,点石成金。气派着呢!老人家一想起这桩霉事,气就不打一处来。说是刘仕奇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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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短命鬼硬活生生地把他家大顺和二顺坑害了。可不,大顺那么聪明的脑子没能上了大学,二顺也就念得泄气了,干脆一头扎进土谷堆里,当起了老黄牛。这样,她家就有了这一对光拉套而不吃草的“老黄牛”,每天吭哧,吭哧,埋着头干活。前些年,老黄牛们犁地吃不开了,他们就把四条腿的“老黄牛夫妇”卖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辆半新不旧的二手小四轮拖拉机。于是,两条腿的“老黄牛兄弟”就像一犋拉犁的牲口,被永久性地套进了四轮车的套子里。斗转星移,寒往暑来,老黄牛们永不歇脚。不料,那年冬天,为修房子坐根基,弟兄俩驾驶拖拉机上山拉料石。因为雪天路滑,小四轮不慎翻进路边的大沟里,幸亏被一棵大古树凌空架住,兄弟二人才不至于毙命,但是双双却落下了终身残疾。老人家一想起这些伤心往事就气得睡不着觉。后来就索性不去想它。老想那些陈谷子烂芝麻有什么用呢?还不如计划计划怎么往前走才是正经。怎么往前走呢?只能是一步一个脚印呗!老太太往往自问自答。她既不是靠幻想发财的庸人,也不是能坐得住的懒人,中国妇女所有的美德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她不愿意白白地浪费掉那十五瓦灯泡的电灯费,也不愿意荒废那残留的光阴。于是,便把媳妇们做衣服剪下来打算扔掉的小布头、布丁捡了起来,飞针走线地做起了传统手工,使被废弃的小东西们有了妙用……媳妇们想着婆婆的种种好处,不禁对婆婆肃然起敬,并频生出无限的哀怜之情。婆婆这一生委实没有享过什么大福,太亏了。于是她们滔滔不绝地向老人述说了许多应该祝寿的理由,然后又争先恐后地问:“妈,您的生日是六月十几来着?我们记得您说过您是生在兵荒马乱的年代,生在瓦垄不干的六月,具体是十几来着?”

老人不耐烦地说:“每天忙的鞋克廊都长满了荒草,谁顾上去记这淡事!”

二媳妇笑道:“您不说拉倒,咱这儿不是孤村小社,我们完全能打听出来。”

大媳妇嘟哝道:“我记得妈说过,她和霍家……”见老二媳妇在向她挤眉弄眼地丢眼色,便把后半截子话吞到肚子里。

媳妇们都是五十郎当的人了,在这个村子好歹也过了几十年,和村人早成了摔不烂了,谁不认识谁?她们知道婆婆和谁都同庚同岁,并且还知道和谁同年同月同日生。因此,守口如瓶的婆婆休想难住她们。于是,不管婆婆怎样阻拦,她们还是按既定方针去办理了。

 

其实,如此聪明的婆婆岂有不知道自己生辰八字之理?老人家则不过是不想给儿女们增加负担罢了。儿女们结结巴巴不容易,自己行将就木之人,胡乱活几天,不缺吃不少穿就行了,还硬要祝屁寿?怎么,挥霍几个钱你就高明了?能买断阎王爷的路不死了?!简直是画蛇添足,无病呻吟!

这位通情达理的老人家叫做耿莲花,今年八十虚庚,她生在酷热难熬的三伏天。具体日子是六月十三。相传这天正是关老爷磨刀霍霍的日子。关老爷是山西洪洞人氏,姓关,名羽,字云长,汉朝末年曾辅佐刘皇叔鼎足三国立下了汗马功劳。他与刘备、张飞三位豪杰号称“桃园三结义”,他曾经和他们一道“三英战吕布”,“下西川”,又一人单枪匹马“单刀赴会”,“刮骨疗毒”,“月下斩貂禅”……留下了许多脍炙人口的动人故事。其事迹也深深地感动了上苍。于是,无论暴怒的天公每年怎样迁怒于人,惜水如命,对太行山实行干旱政策,但是,一到六月十三那天,还是破例地命令龙王爷降下大雨来。人们说上面是为了体恤关公的豪爽之气,好让这位红脸英雄轻装上阵毫不气短。——莲花老人偏偏就生在了这一天。而且,和她同年同月同日生的还有一个女人——和她在八月十五的夜晚,在月婆子眼皮下结拜过干姊妹的一个女人,不过这女人早已死了几十年了,说不定早就化成了粉末,沤成了粪,化成了汤。老人每每想到那些早她而逝的老姐妹,心里就很知足。不论吃好吃歪,穿好穿烂,能活到现在就是天大的福气。她小时候,兄弟姐妹多,家里穷,压根就没过过什么生日。她只记得在顶顶丰收的年头,母亲在六月十三这天顶多蒸上一笼馍馍;略次的年景,便蒸上一笼玉米面疙瘩;再次的年月,就蒸上一笼糠窝窝;最最不景气,也要坐坐蒸锅,哪怕是蒸上一块洗碗布!总之决不空过。——她们谓之是接接元气,好让孩子们生命力旺盛一些罢了。——从母亲那里传承给老太的大体就是这些了。然而,到她成了人,自己当家作主时,就没有这么多的讲究了。那时节,人们连饭都吃不饱,甚至连生命都保不住,谁还有心思去考虑这些。不光老人一个,所有的乡下人差不多都没有这个做生日的习惯。可是,近年来,不知怎么,人们疯了似的做寿庆典,大肆铺张。然而老人却无动于衷。老人明白,一个女人要想一生幸福,就必须掌握好人生的三要素,即:小时候有个好父母;长大嫁个好丈夫;老来有个好儿女。这个好不光是心眼好就行了,主要得手头宽余拿得出钱。然而,老人家却根本就不具备这些条件:她生在了兵荒马乱的岁月,而且兄弟姐妹又多,父母都是老实疙瘩,土包子,因此奠定了她少运不济的根基;到了择偶婚配时,她自然嫁了姓潘的那个老实本分的庄稼汉(一个山庄窝铺的小家碧玉还敢斗胆攀援高枝吗?!),这又注定了她贫困潦倒的一生;到了老年,两个闯不出大山又满身残疾的儿子还能有多大的出息?那贤达的媳妇们还不是整天死盯着门跟前那一亩三分地,东家看西家,张三看李四。一人放个屁,马上能引来满村子跟屁虫。那年因为修房盖屋,两个儿子驾驶着新买的四轮车上山拉料石,不料大雪封山,恰恰被魔鬼掀到了悬崖上:老大摔断了脊柱,变成了高位截瘫,下肢不管用;二儿子虽然摔得没大儿子重,但也跛了一条腿,走起路来一脚高一脚低的,像庙会上耍的“二鬼摔跤”。弟兄俩全仗媳妇们靠体力加智力来养家糊口:大媳妇几十年如一日像男劳力一样干活,农忙时,和人家以工换工,工兑工,风吹日晒,两只手的手皮粗得像脱过玉米粒的空棒子;单看脸,起码比实际年龄要老十岁。她三十七八岁时,就有不少中学生喊她奶奶;二媳妇虽然靠巧嘴八哥开小铺挣个零花钱,但也过得不怎么景气。她身子单薄,三天鼻子两天眼,不是腰疼就是腿痛。可是,还硬要在众人面前逞能,打扮得妖不妖,怪不怪,靠色相招揽生意,落了个不光彩的名声。其

实老婆子最了解自己的媳妇——媳妇属于那种地地道道的“阿庆嫂”,身子干净

得很。她常常在心里鸣不平。唉!咱这一辈子算是占全了!老婆子认命了。多年

来她压根就不敢与别人比。她甚至自怨自艾,骂自己命薄,不发后人,不能发家,

把儿子们一个个妨碍成这!她常常这样想:或许自己死了,儿子们的日子就能够

好过些?她曾想到过轻生,甚至给自己预备过绳子和老鼠药。然而,当把这个念

头准备付诸实施时,她马上就反悔了。因为她本能地想到由此而引起不良后果:

自己这样做岂不是给儿子们脸上抹黑吗?让人们指责儿子们忤逆不孝吗?而且,

还得买一副棺材!最不上档次的杂木板也卖八九百块哩!俺才不做这种让儿子们

人财两空又背黑锅的傻事呢!等儿子们富足起来再死也不迟。于是,她等着,盼

着,盼望儿子们快些富足起来。为了这“富足”二字,多年来,媳妇们只顾各家

忙各家的,谁还想得起给婆婆祝寿什么的?她一点也不介意。因为她压根就对那

些虚套的东西不感兴趣。今天她们怎么就突然开了窍呢?老人家百思不得其解。

 

<!--EndFragment--> 几年?Q?????P???脱坯,又做砖又扣瓦,再上山去起石头,运石料,还拉来水泥、石子和沙子,借来钢槽模具,自己动手摸大梁,制作预制板,没明没夜的,真没少费力气,受的不是人的罪。咱没有给儿子们添过一砖一瓦,有什么脸面去媳妇们屋子里看电视?别自找没趣!老婆子也是很刚强的女人,从来不想受别人的白眼。所以她每天晚上都“躲进小楼成一统”——钻在自己的小黑屋子里打发时光。人上了年纪,总是不同程度地失眠。她倒下去睡不着,老是想东想西,老拿儿子们的光景和别人比较,特别爱和老霍家的二公子霍栋梁比较。霍栋梁今年五十一岁,与她家二顺同岁,按时髦的话说他们是同龄人;与大顺虽然不是同龄人(大顺今年五十四岁,长霍栋梁三岁),但基本上算是同时代的人。那年贫下中农选拔他家大顺上大学,可是一到公社,便被革委主任刘仕奇涮了下来,硬把自己的嫡亲外甥霍二毛塞进了大学。霍二毛就是现在的崔栋梁,当年可是成绩末流又专爱扣女生屁眼的捣蛋鬼,动不动就敢打老师,村里没人敢惹。村干部们说,宁肯斗阎王,莫去惹小鬼,干脆让他滚了算。谁知他这一滚啊,居然滚好了。滚得“红袍加身步步高”。如今已经坐上了市政协副主席的交椅,也堂而皇之地算个副厅级。每天车来车去的,虽不是奔驰宝马,但最起码也是“六缸奥帝”,令世人不敢俯视。每天尽是会上举手表决,会下酒楼饭店,出口为训,点石成金。气派着呢!老人家一想起这桩霉事,气就不打一处来。说是刘仕奇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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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不管怎样,媳妇们却认真地给婆婆张罗起“祝寿”这码大事来。大媳妇给婆婆买了一件缀有盘成蝴蝶状布条扣襻的对襟古铜色绣锦唐装(不过这是从石膏模特儿的身上扒下来的处理品,是由老二女人代买的),标价二百四十元,老二女人只花了五十元就完全搞定(她进货惯了,特别会讨价还价);二媳妇给婆婆买了条裤脚绣了红色枫叶花的黑涤纶西装裤子。此外,妯娌二人还相应地购买了袜子、皮鞋、纱巾、凉帽,等等,等等,林林总总,不一而足(但是,所有这些,不是从街头小贩手里接过的劣质品,就是商店里处理的积压货物),并且还在镇上的西饼屋定做了一个价值四十五元的生日蛋糕。媳妇们真是匠心独具,运筹帷幄。除了蛋糕等食品一类,这全部礼物早在过陆月陆蒸面羊头以前就置买齐备了。食品不是不想买,而是怕早早地买回来放馊了,农村比不得城里,家里没冰箱。十一日傍晚,她们先给婆婆穿上新买的古铜色唐装,再穿上绣着金边裤脚的乌黑西式裤子,又往布满一道道犁沟似的的褐红老脸上面扑了几下粉饼,并且在满头银丝的双鬓上插了饰花。不知不觉地,她们竟把个乡下老太婆装扮成一个不伦不类的老妖婆。令人忍俊不禁,捧腹大笑。那些不谙世事的孙子孙女们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笑出了眼泪。“哈哈!这就是我那奶奶!真有意思!真像红楼梦里的刘姥姥。”孙辈们你一言我一语闹哄哄的。老太太满腹狐疑地看着身上的衣服问:“他们是不是笑这?这敢情是送老衣吧?!”

“不是,不是,”大媳妇急了,“妈,您可不要冤枉俺,今年正时兴这个哩!”

“啊?她说什么?眼下时兴这个?”老太太摇着头把脸转向了二媳妇。

“嫂子说得没错。这是您无上的光荣。”苏翠屏不容置疑地证实。原来——

 

自打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英明领袖***主席身着唐装在2000年的上海“apc”成员国会议上一展风采以来,全球华人纷纷效仿,世界各地,凡是有华人的地方,到处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唐装大赛盛况。横贯地球经纬的炎黄子孙们,均以穿唐装为荣,穿唐装为乐。尤其在中国大陆,形形色色的唐装遍布各个角落,尘封了几千年的唐装盛极一时,风靡一时,——神州大地掀起一阵空前的“唐装热”。于是,各种颜色各种品牌的唐装充斥于所有商店、市场的柜台和衣架,点缀在机关、厂矿、街道和校园那些刻板单一的“公装”和校服之间,就仿佛是夜空里闪烁不定的星星,冰雪里傲雪凌霜的梅花,竟是那么的耀眼夺目,独领风骚。那些身着唐装的阔人们沾沾自喜地招摇于大庭广众之中,好比万花丛中的花魁牡丹,显得既雍容华贵,又富丽堂皇,让人望而却步,敬而远之。于是人们请客送礼送唐装,逢年过节穿唐装,祝寿贺岁穿唐装,结婚典礼穿唐装,各种喜事美事大事好事一概是唐装,唐装!非唐装莫属。再后来,就连街头巷尾卖菜卖水果卖冰糖葫芦的那些脏不拉肌的小商贩们,也要买件劣质的唐装赶赶时髦,籍此虚荣一下。可见,领袖的一举一动都是无声的命令,学习的榜样,就像八十年代初一代伟人邓小平戴着牛仔帽在纽约体育馆出现,牛仔帽被美国公民抢购一空的繁荣局面一样。相比之下,江主席的感染力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在大都市和所有的中小城市,你无论站在哪里极目远眺,还是俯首鸟瞰:啊!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彩纷呈,绚丽一片——,那些式样迥异、五颜六色、大小不一、用金线织着吉祥图案的唐装,就像春天里盛开的鲜花似的欣欣向荣,争奇斗艳,真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各色锦缎、丝绸、苎麻和植物纤维混合的仿制品,明晃晃,亮闪闪,像金银财宝,像珍珠玛瑙,像旌旗玉器,竟是那么的流光溢彩,灿烂夺目;尤其是那些个身着各色正宗唐装的公民们更显得身价不菲。他们,或昂首挺胸高视阔步地行走在游人如潮的大街上;或神色泰然神气活现地端坐在酒楼茶肆的雅座上;或道貌岸然从容不迫地出现在豪华饭馆的包间内:神采奕奕,红光满面,春风得意地环顾四周,频频地向人们举杯致意,好像他们就是伟人的化身似的。

媳妇们当然知道老人家曾为这个家庭的兴旺发达和繁荣昌盛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劳。鉴于此,她们偶尔要自欺欺人地玩弄一些不上算的小聪明也在情理之中。

“嘻嘻——”“哈哈——”小屋子里爆发出一阵又一阵排山倒海的笑声。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不是吗?”大媳妇吹胡子瞪眼地吆喝道,“老猫偎着小猫睡,一辈传一辈,看见了吗?看看我是怎么孝顺你们奶奶的,你们以后也必须照这个样子做:给我祝寿,给我买唐装。当然……还有你老爸。不要几年了,知道吗?”说着拿眼瞟了瞟儿媳妇,即老人的孙媳妇。儿媳妇总算明白了,暗忖道:“婆婆孝顺奶奶原来是给我做榜样啊?”二媳妇也在一边急猴猴地叮嘱二儿子道:“别傻笑!早早睡去。明天就准备好账本,多留点神,看哪一家没来?记清楚。尤其是我放过账的那几家!一定得趁早收回来。如今这人可不比往常,有利时,敢吃敢喝不掏钱;无利时,充憨作傻装痴愣……拱过脑袋不说屁股!”

这时,老人那张菊花瓣似的老脸就有些拉长了,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并且附加一些拧眉蹙额的面部动作,彰显出满脸无声的抗议。

这时,年龄最小的孙子兵兵拍着小手,不住气地嚷道:“哦哦!爽歪歪!爽歪歪!九九重阳节政府要发给我们三百元钱啦!”他是老二家的三小子,小名小三儿。他小脸蛋红扑扑的像个红苹果,样子挺可爱。不料他话音还没落,老大家的二丫头佳佳便伸曲着她的大舌头嘟噜道:“你放铺(屁)!这三百元应该归俄家。俄妈说了,轮大没小……”大媳妇“啪”地一巴掌打在女儿的嘴巴上:“再瞎叫唤割了你的舌头!”说着又向众人解嘲地说:“大家别听她,这死片子嘴巴想烂呢!”

二媳妇苏翠屏鼻子轻轻地哼了一声,十分刻薄地挖苦着说:“你嘴里噙着圣旨,说让她烂掉就能烂掉?小孩子说实话,这都是大人的意思。你们说是不是?”

“我敢赌咒发誓,我可没这个意思。成人不在他娘教。是她少调失教没成色。”

老二女人道:“俗话说,小狗跟着大狗叫,你一说伤风,她就装感冒。是不是这样你狗肚心明白。”

“你为什么骂人?你嘴里吃了巴豆?还是啃了大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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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4/10/26 16:02:18 [只看该作者]

“哼,哼哼!你没吃巴豆都要拉稀,我吃过巴豆怎么就放不得屁?其实这算什么屁呀?!则不过是两句人家用烂了的现成话,我搬过来借用一用罢了。”

“哼!你驴尾巴长栅住驴屁股,我没尾巴鹌鹑光屁股。哪用你教训!”

“哼!路不平人人怨恨,理不公气死旁人……

看形势,双方兵对兵将对将,舌剑唇枪,都快要吵得天翻地覆了。

这时,大顺一拍他那麻木的双腿,瞪着眼珠子吼道:“真是吃着‘妈妈’脚踢蹬——没事找事!谈正事吧。”他是被老伴儿和大儿子搁在竹皮躺椅上像抬轿子似的抬过来的。此时,他依旧坐在自己那铺着垫子的“竹塌”上,脸憋得通红。

二顺一见哥哥生了气,便一颠一颠地走了过来,虎视眈眈地看着小辈们,说: “听见没有?你们耳朵塞上驴毛了?你大伯说是啥?”

兵兵拍下巴掌,笑着说:“我大伯让我们后天吃酒席,吃蛋糕,好爽喂!”

佳佳一听,口水直流,应声虫似地嚷嚷着:“吃酒席,吃蛋糕!油糕、糖糕、高乐高……

老太太急不可耐地冲着大伙儿叫道:“看把你们一个个馋得咬了舌头!没成色!挑公家哩?!”她跳下炕,对两位儿媳妇吩咐道,“后天就吃炸酱肉丁捞面条得了,不必大动干戈。”

大媳妇一听,立马反驳道:“想要收礼就得付出代价,不吃酒席能行吗?现在都兴大了!”说罢,撅着嘴巴看老二家有何反映。

老二女人慢条斯理地说:“吃酒席恐怕不上算吧?街坊邻居上个十块二十块的,看够不够那顿酒席钱?不如就依妈,头顿炸酱肉丁捞面条;二顿上蒸馍油条配汆汤,——既经济又实惠,还显得大方。怎么样?妈,您说呢?”

老太太用手摩挲着那一身略显发皱的新衣服,说其实不必浪费。

“浪费?我们吃自己肚子里了,怎么叫浪费?”

“那别人呢?让人家挂起料桶?”老太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二媳妇,看她作何解释。不料,这个能干的女人扑哧一笑,眼角浮现出些许狐媚。她说:

“妈呀妈,全村人都来吃才好呢!只怕他们都躲着装洋蒜不肯来呢!”

这时,崔菊香赶忙跟上一句:“这饭岂是让他们白吃的?”

大顺说:“不过得先请来支书和村长,让他俩好吃一顿,再猛灌他们一肠子。”

“为什么?给妈做个寿也要请他们批条子?”大媳妇翻着她的肿眼皮,说。

“你懂得屁!”大顺狠狠地瞪了妻子一眼,好像怪她不懂事。继而,漫不经心地说,“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干饭。通过这一顿饭,让他们给咱挂上个号,把妈的名字早早地给报上去,我听说八十岁以上的老人,乡政府每年补助——”

“二百元;”二顺接口道,“我打听清了:村里每年一百元;县里三百元;活到九十,省政府每年照顾四百元;谁要活到一百岁,上边奖励三万……三万元呀!”

苏翠屏看着眉飞色舞的丈夫,心里激动得嘣、嘣乱跳,真恨不得立即扑过去亲他一口。少顷,她把布满红晕的脸转向婆婆,说:“妈哎!您老人家可得好好地活着,给我们争口气呀!”

正当大家皆大欢喜之际,不料大媳妇泼来一盆冷水,浇得一家人浑身上下透心地凉。她说:“这我也听说了。上边政策是没说的,可是下边的土政策就有点悬:因村制宜!像咱村穷得叮当响,让谁当干部谁不当,哪有什么钱来孝顺老人?”

“我操!”大顺的脸顿时变成了猪肝色,他忿忿地骂道。

二顺两口子也一齐跳起脚来愤愤骂娘。一家子全把老人家给忘了。

“哦!我全明白了!你们给我祝寿?做鬼!你们的孝心!你们……”老太太突然气急败坏地咆哮起来,“你们哄鬼去吧!”说着身体突然僵直了。

“哦?妈——”“妈——”“奶奶——”“您这是怎么了?”大伙儿急了,七嘴八舌地呼唤着,叫喊着,七手八脚地抓弄着,忙碌着。就像刚出窝的马蜂似的,不住地“嗡嗡”,不停地扑救。

莲花老太像面条一样摊开四肢仰面倒在了潮湿的地上…..

 

接下来的第三天——也就是六月十三这天,一辈子爱起早的莲花老太竟没有早早起床。但她并不是睡过了头,相反,她老人家这一宵根本就没有合眼,她想了很多很多……直到亲戚本家街坊邻居都陆续到齐,鞭炮放过之后,她才懒洋洋地起床,她一边洗脸一边打哈欠,没精打采的样子,像个气血两虚的虚症病人。不是吗?亲戚朋友都齐来向她祝寿,可是她竟然连新衣服都没穿上,这不能不算大煞风景。儿子媳妇们赶紧过来,七手八脚地帮老太太穿戴齐整,披挂好,又把点心糖果都端了过来,敬请老寿星赏光品尝。然而老太太始终不发一言,也不肯赏脸开启金口品尝那些美味珍馐,甚至于连眼皮也懒得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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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4/10/26 16:02:56 [只看该作者]

“妈,您这是怎么了?老黑封兜脸干什么?这可是给您祝寿呀!”大媳妇道。

“胡说八道!”二媳妇一边给婆婆摩挲着脊背,一边柔声细语地说:“妈什么时候黑封过脸?妈那脸上不过是几粒雀斑而已,小意思。一会儿用增白粉底霜一抹就万事大吉了。瞧咱妈长得多富态。哎吆!妈,您今天可要更开心呢!妈,您说是吧?妈,您放开肚子吃吧。瞧!这么多的好东西,您过去见过吗?没有吧?这可有营养哩!您吃点吧。待会儿大家拜过寿后还要给您老照相留念呢!”那声音甜丝丝,脆咧咧,要多好听有多好听,好像播音员在播送新闻;那模样要多妩媚有多妩媚,就像哄小孩子的保育员。

众人为这两位孝顺儿媳妇的精神所感动,七嘴八舌地嚷嚷道:“您老人家好福气呐!真是福禄长寿,儿孙绕膝。今天是您老人家的千秋大喜之日,您要知足才是。”“对!知足者常乐,心宽者体胖……”“吃吧,喝吧,哪来那么多的废话!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没米偎火睡!老太太,您别扫儿子媳妇们的兴呀!开心点!”“废话!老人家什么时候不开心?老太太就是老顽童!瞧,瞧,老太太笑了,乐了!哎吆!这是什么声音?哎?哪来的锣鼓声?怪!”这时,只见老太太竖直了耳朵,浮现出满脸的欣喜之色。二媳妇见状,赶忙上前扭开了收录机,里边正在播放戏曲片《杀妻》中王玉莲的唱段“窗前梅树”。此乃“上党梆子”表演艺术家,国家一级演员,中国戏曲第九届梅花奖得主张爱珍的著名唱段,她那哀怨凄婉如泣如诉的唱腔令所有在场的人为之一震,人们似乎被她带回战火纷飞的东汉末年。尤其是老太太,那张布满皱纹和褐斑的老脸随着唱词的内容不断地起着表情变化,她忘情地倾听着,玩味着,随着录音机的音量哼哼着,完全沉浸在戏曲故事的情节中。二媳妇苏翠屏终于把一颗悬着的心放回到肚子里,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大媳妇崔菊香不知就里,冷不丁地来了一句:“唱了这段,再换一个磁带,那本《皮秀英打虎》咱妈越发爱听。”二媳妇白了崔菊香一眼,道:“嗬!豆地蹿出兔子来了——你真日能呀!”大媳妇不服气地说:“日能不日能,我也敢当回家!我偏要让妈听听那一段剁板。”说着,不由分说地按下暂停键,并且声嘶力竭地扯着嗓子喊她的大舌头姑娘:“佳佳,快!快去把咱们家那盘老腔老调的上党梆子磁带盒拿来!那可是吴婉芝的绝版,市场上找不到。吴婉芝是谁?你们不认识?哎呀!你们这些年轻人呀!每天就只会卡拉,熬开!你们知道吗?她可是咱们上党梆子旦角的开山鼻祖呢!”她的节外生枝使这个小剧场一时冷了场,人们面面相觑。这时,忽听一阵沉闷有力的轰隆声自远而近传来,像雨前的雷鸣声,又像那山洪的爆发声,更像开山修路时山脚的开炮声:“咚!咚!咚!”铿锵有力,不绝于耳。小屋子里人们的脸上都不同程度地显现出诧异的神色。这时,只见大舌头手举着一盘陈旧得发黄的录音磁带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她脚跟还没站稳,便蠕动着她的大舌头,唏嘘道:“好怕也!好怕!真正可怕!”

“咋哩?咋哩?俺孩该不会遇着狼了吧?”崔菊香赶紧抓住女儿的肩膀,把她揽在怀里,急切地问道。略定片刻,大舌头佳佳才结结巴巴地说:“比狼还怕哩!霍主任家门口支了好几门大炮,老高老高,正在点火放着呢!”她话还没有说完,屋子里的人已经走了一半,老太太也不顾俩儿媳妇的挽留,硬从她们的胳臂底下抽出身子走了出去。苏翠屏瞪了崔菊香一眼,也尾随婆婆而去。大舌头领了母亲两巴掌的奖赏后,把磁带扔在桌子上,忙随众人奔出屋子。剩下大媳妇形影相吊地立在那里,呆若木鸡。当她明白过来时,赶紧跑出屋去和二媳妇二人一人一条胳膊,争相搀扶婆婆。耳不聋眼不花的婆婆硬是凭着自己的执著,拖着两个儿媳妇来到了老霍家的大门外。

 

这里果然热闹非凡。门前搭着彩棚门楼,大红灯笼,明灯高照,楹联成趣,流光溢彩,还有各种品牌各种颜色的小汽车,全是上档次的高级小轿车。老人正对着汽车惊叹,忽听有人解释道:小汽车总共有几十辆,这里受局限停不下,只停放了七八辆,其余的全停在了小学校的操场上。老人手搭着凉棚往远处一看,果然昔日的操场变成了停车场。旁边还支了几门大炮,炮身全部镀着金漆。老太太用手指头点着数了一下,一共是八门。

“敢不是八国联军又进中国来了吧?”老太太这一问,竟惹得大伙儿笑得前仰后合。

“那是庆典公司的礼炮。现在正流行这个。”不知谁说了一声。

“啊?那些媳妇们那是在做啥?怎么都穿着红军装?我记得红色娘子军穿是灰军装来着……”老太太指着一队身着大红礼服的女乐手们,眯缝着老眼问。

有人立即作答:“那是从城里请来的军乐队,那洋鼓铜管全是西洋式的。”

老太太放眼远望,嗬!那里也是彩棚蔽日,歌舞升平。而且还矗立着一座高耸入云的大红色拱形门楼。那是由两部三千瓦发电机同时发电,又用一千瓦功率的鼓风机吹起来的橡皮门楼,十分壮观。不知不觉地,老太太竟轻移莲步走了过去。——老太太露出了由来已久的爱凑热闹的本性。媳妇们真是回天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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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元;”二顺接口道,“我打听清了:村里每年一百元;县里三百元;活到九十,省政府每年照顾四百元;谁要活到一百岁,上边奖励三万……三万元呀!”

苏翠屏看着眉飞色舞的丈夫,心里激动得嘣、嘣乱跳,真恨不得立即扑过去亲他一口。少顷,她把布满红晕的脸转向婆婆,说:“妈哎!您老人家可得好好地活着,给我们争口气呀!”

正当大家皆大欢喜之际,不料大媳妇泼来一盆冷水,浇得一家人浑身上下透心地凉。她说:“这我也听说了。上边政策是没说的,可是下边的土政策就有点悬:因村制宜!像咱村穷得叮当响,让谁当干部谁不当,哪有什么钱来孝顺老人?”

“我操!”大顺的脸顿时变成了猪肝色,他忿忿地骂道。

二顺两口子也一齐跳起脚来愤愤骂娘。一家子全把老人家给忘了。

“哦!我全明白了!你们给我祝寿?做鬼!你们的孝心!你们……”老太太突然气急败坏地咆哮起来,“你们哄鬼去吧!”说着身体突然僵直了。

“哦?妈——”“妈——”“奶奶——”“您这是怎么了?”大伙儿急了,七嘴八舌地呼唤着,叫喊着,七手八脚地抓弄着,忙碌着。就像刚出窝的马蜂似的,不住地“嗡嗡”,不停地扑救。

莲花老太像面条一样摊开四肢仰面倒在了潮湿的地上…..

 

接下来的第三天——也就是六月十三这天,一辈子爱起早的莲花老太竟没有早早起床。但她并不是睡过了头,相反,她老人家这一宵根本就没有合眼,她想了很多很多……直到亲戚本家街坊邻居都陆续到齐,鞭炮放过之后,她才懒洋洋地起床,她一边洗脸一边打哈欠,没精打采的样子,像个气血两虚的虚症病人。不是吗?亲戚朋友都齐来向她祝寿,可是她竟然连新衣服都没穿上,这不能不算大煞风景。儿子媳妇们赶紧过来,七手八脚地帮老太太穿戴齐整,披挂好,又把点心糖果都端了过来,敬请老寿星赏光品尝。然而老太太始终不发一言,也不肯赏脸开启金口品尝那些美味珍馐,甚至于连眼皮也懒得抬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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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刚刚吹罢《母亲》和《说句心里话》,那边马上又来了一伙抹着胭脂口红画着眉毛的俏娘们。她们有的穿红稠衣裤,有的穿绿稠衣裤,全是宽袖口宽裤腿的戏装,并且那袖口和裤脚都装饰着黑天鹅绒的滚边,上面织有许多金线小花,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怪好看。她们每个人头上都挽着个圆簪,别着根明晃晃的“金钗”。每颗脑袋上还插有一朵鲜艳无比的鲜花,或桃粉红,或玫瑰红,或橘子黄,或湖泊蓝……真是千姿百态,争俏斗妍。这些艳丽的花朵开在黑黢黢的秀发上显得分外醒目,致使她们一个个看上去妖艳无比,就像古装戏里的媒婆子。她们一手拿着扇子,一手挽着红稠带子,边唱边扭,挥汗如雨,早已忘记了自己已经是年过半百甚至年逾花甲的老婆子了。

老太太看着看着,竟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哼了起来,而且手和肩膀都随着音乐的节奏抖动起来。老太太年轻时就是村里文化活动的骨干,身轻如燕,能歌善舞。早在抗日战争时期,她就唱着《日本占泊村》,揭露日本侵略者的在太行山犯下的滔天罪行;唱着《送情郎》,欢送人民子弟兵上前线打鬼子;刚刚解放那阵,她又带头大唱《开花歌》,拥护新的婚姻法;六七十年代,她就跟着唱《农业学大寨》,唱毛主席语录歌;除唱歌之外,她还有一个嗜好,就是专爱搜集各种民歌、民谣、顺口溜,还附带着俚语、谚语和俗语的搜集整理,——她的脑袋真成了民间文艺的百宝箱,应有尽有。人们说她的健康长寿与她的开朗性格有关,这一点都不夸张。俩媳妇见婆婆看得有点忘情,便一人拽着她一条胳臂,要求回去。

“回什么回?正会上来了,别丢掉锣槌!”老婆婆根本不理她们的茬。

正当妯娌二人急得团团转时,村里一位拄着手杖的古稀老人冷不丁的一句话,马上解了这两位农妇的燃眉之急。他说:“老嫂子,别看那么贪,歇歇眼神,留着晚上看戏。”

“什么戏?”

“豫剧《五女拜寿》。”

“我不看。河南话咱听不懂。要看就看上党梆子《三关排宴》。”老太太说罢,又问:“老霍家今儿个是做啥哩?怎么这么热闹!”

“祝寿呢!”拄手杖的老汉立即作答。

“给谁?”

“给他娘。”

“他娘?有没有搞错呀?!”

“没错,没错。”

“他娘都死了八辈子了!还没听说过给死人祝寿呢!”

“这就让您看稀罕哩!”

 …….”“……

 

当老太太拖着两个儿媳妇来到霍家的老宅时,不由惊呆了。因为这里又是一番别开生面的景象:两匹奋蹄疾奔的白马耀武扬威地站在大门口的空地上,马前各有一个俊俏的马夫牵着缰绳;另有两辆备着双马的敞蓬轿车紧随奔马之后。有人告诉老太太,这是东洋式的马拉轿车,根本不同于十九世纪风靡于欧洲大陆的四轮马车;紧接着还有十分气派的中式门楼,牌楼,上七间;还有哥特式小别墅,里边摆放着沙发,茶几,壁柜,书橱,豪华气派的吊顶,典雅大方的枝形吊灯,屋内全部按意大利风格装饰一新;再往前走便是花园、公园和游乐园,花园里草木葱茏,百花斗妍,蜂飞蝶舞,鸟雀争鸣;公园里假山,假水,厅堂楼阁,相映成趣;游乐园更是另外一番景致:汽船,游艇络绎不绝,竹排汽阀你来我往,犹如蜻蜓戏水,恰似百舸争流;更有渔翁垂钓,牧童吹笛(只可惜这些游园和花园都很小,全总了也就是一个磨盘大。否则,老太太非走进去尽情地畅游一番不可!);再往前走,是形形色色的小汽车和应有尽有的家电。本田;奥迪;宝马;奔驰,各种名牌骄车竞技逐鹿,大显风采;那数不清的家电中竟连空调和电磁炉都有了;再往前走几步,便是各色各样的沙发、立柜以及款式新颖的席梦思床……这些五花八门金迷纸醉的东西真把老太太看得眼花缭乱,她简直傻眼了。她在这里对人间的荣华富贵一饱眼福。她没想到世界上竟然有这么美妙的东西。她简直到了如痴如醉的地步。

“唉!现在这人真日能!只要有钱,要什么就有什么,这些好东西连鬼在阴间也享受上了!”大媳妇对这个豪华场面赞不绝口。

二媳妇道:“享受个鬼!她娘早已沤成灰了。他们这是故意显摆给大家看。”“显什么摆?分明是气我们的。”大媳妇忿忿地说。

老太太十分轻松地念道:“人让我气我不气,我的心中有主意……

老二女人说:“妈,您就换换话题吧,这我们都听一百遍了。劝人是一理。”

“就是,”大媳妇馋涎欲滴地接着说“人家花钱大咧咧,就像咱们烧鬼洋。”

老太太不屑一顾地说:“你们那样眼黑心酸的没肚量,怎么能有好日子过?”

“那……当然。我们……”妯娌俩捉襟见肘地嗫嚅着,她们倍感无地自容。

老太太忽然开门见山地问道:“人家办得够体面吧?”

“那还用说!”妯娌二人诚惶诚恐地答道。

“你们比不过他们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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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4/10/26 16:04:30 [只看该作者]

在豪富权贵面前,她们这等无钱无势的平头百姓怎能不相形见绌呢?她们只怕老太太再说出使她们难堪的话语来。她们真恨不得婆婆立时变成哑巴。可是世界上的事情并不都能按照自己的意志进行。只见老婆婆半闭着眼睛,抑扬顿挫地念道:

“金撵宝马好又好,仙台琼阁宝中宝。荣华富贵过眼云,一根火柴全没了。”

她们做梦也没想到婆婆竟是这样的人生态度。

于是就大胆地陪着婆婆走进了霍家老宅。

这里真是一处洞天福地。

还没到大门口,她们就闻到一股十分好闻的香味,这是主家在佛事专卖店买的檀香,宁波普陀寺产的,奇香无比。院内的彩棚一直搭到大门外。彩棚的两根直径六十分米的门柱上赫然张贴着一副由电脑割字、手工刻成的烫金对联,上联是,仙人已乘黄鹤去音容冉在;下联为,慈母昔日养育恩万古长存;横批:百世流芳。老太太识不多字,但是却认识这个“人”字,心里嘀咕了声:“还什么人啊人的,早变厉鬼了!”

“哎呀!娘娘,您来了?里边坐。”霍家大媳妇身着宽袖圆领的棉布夏装十分热情地招呼着老太太。她边搀扶着老人的胳膊边指着院子中央的几张条桌给老人看:“这是四条被子,全是新棉花缎被面,瞧!连里子也是的确良。怎么样?也还不错吧?”

老太太看了一眼,嘴上说着“不错,不错。”心里却说:“三尺长的被子,苫住头苫不住脚,真是哄鬼的。”当她看到那些缝制得古色古香稀奇古怪的一摞衣服时,简直要笑掉大牙了:“哎呀!这是什么?怎么这么多的小衣裳?还有这顶……”她骤然想起了电视里清朝乾隆年间朝中文武百官们……譬如才子纪晓岚、宰相和绅们戴的尖顶圆锅锅儿官帽,便问,“那敢情是唱娃娃戏的行头吧?”

“嗬!不是,不是。那是我们给婆婆和公公做的换季衣服,一共十八身,男女各九身。娘娘,也还说得过去吧?”霍家老媳妇说完,乜斜着眼问道。

老太太掂着几件恰似童装的小衣裳,不以为然地说:“这么大一点儿?你婆婆块头多大,这能绷到她身上?还不叫她一脚给你们踹了?她那鬼脾气…..

“这不过做做样子罢了。”主人自我解嘲地应答着。然后又不住气地叹息道,“她没福气哪,心强命不强!她要活到现在该多享福……

这婆媳三人像观光团一样随着“导游”的指点一路参观,六只脚都走疼了。真想歇一歇。这时,老太太突然大叫起来:“啊?你们看那是什么?”妯娌俩顺着婆婆的手指头望去,只见屋里那张桌子上摆放着两身新唐装,就像有身份的人穿的一模一样,明晃晃,亮闪闪,光彩照人。老太太惊呆了,脱口问道:“怎么?这么好的衣服也要烧掉?”

“娘娘,您老真是少见多怪。如今咱们活人都要赶时髦穿唐装,那么祖先就不兴时兴一下?再说,这些都是人家老二出的血,又没动俺一根毫毛……让老人家时髦一下吧,她在世有多强,多横!死了也一点不煞威风呢!她经常给我托梦,向我要这要那,活人有啥她得有啥,会来派着哩!…...好!全由她。只要她能保佑我们平平安安,尤其保佑他二叔不出差错,我们给她烧化,无论多少。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她说着说着,突然就朝着老太太身上乱扯乱拽。原来,她只顾得意忘形地絮叨,竟没注意到老太太已经把那件女式唐装披在了身上。她一边拽,一边喊:“娘娘,这是让孝顺我婆婆的,您可不能乱穿。看惹您一身晦气。”

老太太从容不迫地说;“我才不怕晦气呢!您敢全部给了我?”

老太太的两个儿媳妇见状急了,纷纷上前制止。

大媳妇说:“快脱掉!让您不来您硬要来!这是给死人烧的葬衣,您穿它不吉利的!”

二媳妇道:“妈呀!人家都是给儿女们头上戴花,您老却是往儿女们脸上抹屎。真拿您没办法!”

老太太不紧不慢地说:“你们倒说说,她死人穿得,我活人咋穿不得?!”

苏翠屏说:“你没有吗?我们没让您赶时髦?”

老太太拍拍前襟忿忿地道:“这是什么唐装?皱粑粑的。你看人家这!”她说着说着,竟也把那件质地不错的唐装脱了下来,顶不情愿地放回到了桌子上。

“老娘娘,您好!”大名鼎鼎的霍栋梁突然不期而至。他春风满面地向老人家打躬作揖,并且一迭声问好,致使老太太一家子受宠若惊,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还是老太太有能耐,她颤巍巍地抓住霍栋梁那白嫩的大手,仔细端详了大半天,问道:“你可是二毛子?在城里当主任的那个?”

二媳妇苏翠屏马上纠正道:“妈您都胡说些什么呀!人家是霍主席。”

老太太说:“主席主任都一样,反正都是能主事的官儿。”

大媳妇崔菊香反驳道:“那可不一样,主席比主任官儿大。”

“霍主席,我们镇就数您有出息哪!”苏翠屏马上脱口而出,马屁味十足。

霍栋梁十分谦虚地说:“有什么出息?不过是混口饭吃而已。”

老太太一反常态地恭维道:“二毛子,你妈妈教子有方,养了您这么个有出息的儿子。”说罢,又自言自语地说:“唉!好儿子不在多,只要一个……

这时,霍家大媳妇和她的两个儿媳妇都忽然像喝多了酒似的上了脸。

霍栋梁不无惋惜地说:“可惜呀!我妈妈她没福气!连一天福都没有享过…..”说着拿手帕擦了下眼角。老太太也深有感触地用那粗糙的老手摸了摸眼皮。少顷,她突然触不及防地问道:“二毛子,你们有没有搞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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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帖心情 Post By:2014/10/26 16:09:54 [只看该作者]

“咋啦?”

“今天是你妈的生日,可不是她的忌日呀!”

“这我知道。”

“那做什么周年呀?”

“哎呀娘娘,您老当我给我妈祭祀周年吗?非也!我是给我母亲过生日呢!今天是她八十华诞……

这时,又有许多客人蜂拥而来,霍栋梁赶忙欠欠身子说一声:“娘娘,失陪。您老慢慢转转,今儿个中午就在这里吃饭。”而后急忙向客人们走去。潘家俩妯娌远远看见那些客人里边有本镇的镇长和书记等人,心里就不由犯些嘀咕。俄尔,老二女人对崔菊香说:“嫂子,你陪妈一会儿,我去下厕所。”说罢急匆匆而去。

老大女人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弟妹苏翠屏那渐渐远去的背影。只见她一溜风跑向院内东厢的楼梯口。“哦!我明白了!”随着肚子里的一声感叹,她也尾随老二女人蹬上了工艺精湛的铁艺旋转梯。

她这次略微用了些心计,不与老二女人走个面对面,而是闪在一边,等冤家对头下了楼梯,才急急忙忙奔向账房。记账先生就是本村的会计,姓刘名贵,和霍家一百竿子打不着,今天却被抓了飞差。崔菊香在他的笔尖底下看到了“潘二顺礼洋五十元”几个字,伸了伸舌头。而后十分慷慨地将一张哗啦作响面额为五十元的人民币递过去,并且亲自看着刘会计在礼账上写下自己丈夫的名字。

当这妯娌二人因口袋空空而感到内心空虚时,才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婆婆。于是二位又迫不及待地四处寻找婆婆,从这个家寻到那个家,从楼下找到楼上,翻上倒下地寻找了好几遍。终于在十分冷清的堂屋西山墙边发现了这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堂屋西内山墙摆放着一张老式的条几和一张镂刻着空心花的方桌,桌子周围围着红布桌裙。这显然是用来供奉祖先的桌子。那上面摆满各种供品:有麻酥、肥肉、天鹅蛋;有闷鸡、蒸鱼、炸龙虾……中西合璧,青翠欲滴,清香四溢。一个插着四炷檀香的紫铜香炉摆在桌子边上,烟云缭绕,香气扑鼻。玻璃镜框里的霍老夫人正目光阴郁地审视着屋子内的一切。她仿佛对此现状十分的不满意。妯娌二人看着那两道冷峻的目光有些害怕,赶忙收回了眼神。这当儿,猛然瞥见婆婆正对着霍家老母的遗像念念有词,不禁暗自发笑。于是蹑手蹑脚地走近婆婆,看她一个人在那里絮叨什么。只见婆婆两眼瞪着霍妈妈的遗像——遗像里的女人还是那么凶悍暴戾,令人望而生威,不寒而栗——两片干瘪的嘴唇不住地蠕动着:“唉!老姊妹,您有福气却没有寿数;我没福气却如此高寿。满桌子的好供品你不能吃;我是能吃,却……唉!老天爷怎么就这么捉弄人?如果反个个来就好了!我确实不想给儿子们增添负担了…...

“妈,别再叨咕了!开饭了。我们准备吃饭去。”妯娌俩口径一致地说。

“咱家是支不起锅还是怎么的?去吃他人的眉底食?”老人边说边往外走。

妯娌俩紧紧追了出去:“我们都封了礼了,不吃白不吃。”

“封礼?”

“是啊。”

“自从这老妹妹下世后,咱两家就不大来往了?”老人咬着耳朵提醒道。

老大女人急切地说:“一时不能比一时,煤锹不能当铁匙。那都什么年代?”

老二女人也振振有辞地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老霍家今非昔比。”

“你们封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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