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山走山走过广华山
本来计划写完《红鬃烈马》再写《走山》 ，但是因为平城。十年一觉扬州梦，离开平城已经十年。十年里我变了许多，平城变化更多。唯独不变是我对它的魂牵梦绕，它对我的内心召唤。所以我临时更改计划写《走山》 。
我们晋东南的戏迷可能对《走山》这出戏较为陌生，说到底它也是晋剧的代表剧目，当然其他剧种比如秦腔也常唱。有的观众可能问道怎么不写我们的大戏，我其实是很想一开始就写我们梆子的。但是查找的一些信息告诉我，梆子戏以杨家将、岳家将的故事居多。大开大合，气势磅礴，还真不好写。就比如我们的看家戏《三关排宴》，总是提笔又放下，这出戏我们上党的观众太熟悉了，一字一句，一招一式，烂熟于胸。这样一来反而不好写。我总觉得它高高在上，我们只可仰视，不可造次。就像谈及它的改编者赵老师一样，总会想起“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这句话。
我还是来谈《走山》吧， 《走山》又名《走雪山》 《反大同》 《广华山》、《聚峰山》《义仆忠魂》。事见《明史》卷五百零五《魏忠贤列传》及《后倭袍》弹词，叙明熹宗时，魏忠贤谋位，藉母寿诞之期，召约文武过府饮宴画押。天官曹模不服，魏忠贤冷本参奏，欲将曹模问斩，幸得陈仲搭救，曹被削职归里，夜宿官庄，魏差人杀其家眷，曹模自刎，夫人投井而死。家人曹文寿，保曹女玉莲奔山西大同投亲。途经四十里广华山，天降大雪，曹文寿冻死，打豹兵送玉莲至其公公李德政官衙。魏忠贤又私造圣旨，差人拿李德政进京问斩。副将张守信窥破假旨，遂约会十四王之兵进京讨贼。魏忠贤被杀，曹模之冤大白，玉莲被封女状元。
戏中谈到的大同，也就是前文提到的平城。为什么抱愧平城，为只为自己的孤陋寡闻。在平城生活的几年，每每骑单车经过御河，上斜坡不远就可以看见指示牌书写“曹夫楼”三字，天真地以为就是普通的村名，就像平城众多普通的地名一样（后来回到晋城，熟知牛匠，进而得知晋城的九头十八匠，才知再普通的地名也被赋予了祖先沧桑的记忆）。竟然不知道自己居住的曹夫楼的来历就来自《走山》 ，我是在看过王祥夫老师的博客后才知晓的，曹夫即曹福。曹福送小姐到大同，天降大雪就是在这里死去的。据乾隆版 《大同府志》载“古大同出东关，跨御河兴云桥。眼前一土高台，此就是真武庙”“城东一里东塘坡，创始无考，明洪武二十九年代府重修，成化十三年重修，巡抚李敏记。宏治八年又修，巡抚侯恂记。嘉庆间兵毁。二十六年重建，长史高璧撰文，三十二年修，郡人蒋应奎记。万历十三年重修，碑具存。清康熙十年，总督马之先，知府蔡永华重修。”通过这些记载，可想真武庙在历代之重要。后大同真武庙又称为曹福楼。就是为了纪念这位忠义的仆人，所以我更希望这出戏叫《义仆忠魂》。中国民间的庙不少，但是为一位仆人修庙，勒石纪念的似乎不多。
《走山》关键就是一个“走”字，在主仆二人由北京赴大同的路上，时值寒冬，昼夜赶路，群山广野，风雪无避，又怕贼兵追上，十分艰难。玉莲关心老者，老“家人”更关怜女主人。一老一少、一男一女，边走边唱，唱腔刚柔相间，情节感人肺腑。且来看：
曹玉莲：（唱）战战兢兢离险地，中途路上且筹思。前边走的曹玉姐，老哥哥后边紧相连。白昼间中途好作伴，到晚来一处怎安眠？常言道一句好话三冬暖，恶言出唇六月寒。有几句话儿讲当面，老哥哥进前听心间。你保姑娘大同去，感你的恩情重如山。此一去见了我公父面，把你的好处对他言。奴把你当就爹爹看，朝朝暮暮来问安。清早间端水你洗脸，到晚来铺床把灯燃。老哥哥异日死故了，奴披麻带孝送坟园。七七斋斋常祭奠，奴哀哀痛痛哭几番。
曹 福：（白）我的姑娘啊！（唱）我有言语对你奉，曹姑娘耐烦听心中。魏忠贤奸贼太暴横，忠良臣个个受欺凌。实可痛满门犯抄一家大小三百余口丧了命，只丢下姑娘苦伶仃。为国除奸肃朝政，要到大同去搬兵。哪怕它狼虫虎豹挡路径，哪怕它高山峻岭千万重，哪怕它饥渴与寒冷，我愿保姑娘奔大同。曹 福：（白）姑娘，前边不远就是光华山，你我慢慢地走来！“山是广华山，风雪把道拦。过山四十里，虎狼把人餐。虎狼把人餐！”
曹玉莲：（唱）悬崖陡壁少路径，腿软脚酸我怎支撑？
曹 福：（唱）姑娘你要强扎挣，你靠着崖、合着眼，我扶着你一步一步慢慢行。（白）姑娘，你我上了山了！你看这山峦葱翠，松柏参天，不用胆怕，缓缓地走来！
曹玉莲：（白）啊，走啊！（唱）无有人烟好心焦。沟沟渠渠流水道，坡坡涧涧长荒蒿。满山全被松柏罩，雀鸟儿林中闹噪噪。深沟里暗藏狼虎豹，吓得我胆战心又跳。
从以上的二人对唱，不难看出走山的艰难，但环境的渲染是为突出人物服务的，有这样险恶的环境才足以显现老仆人的忠心，越是艰难，越见一颗红心。富家小姐，整天在绣楼上过着舒坦的日子，绝料想不到有朝一日大祸降临自己究竟该如何。好在老仆人的人好，没有落井下石，没有墙倒众人推，没有树倒猢狲散。用他仆人卑微的身躯抵挡着将要倾倒的曹家大厦，用他的一颗红心照亮曹玉莲前行的道路，亦用蹒跚的双脚丈量着“为国除奸肃朝政”的漫长大路。所以曹福才会无所不惧“哪怕它狼虫虎豹挡路径，哪怕它高山峻岭千万重，哪怕它饥渴与寒冷”。有时想人的抵抗力，耐力确实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就是老百姓经常讲的“人是跟着内荷走”。
从曹福身上我们又看到传统美德中的善，看到历来大大小小统治者教化民众的“忠义”二字。戏中曹福佝偻的身躯却像一座巍峨屹立的高山，将大写的善字写满青山，将忠义二字演绎得泣鬼神惊天地。中国古典戏曲中这样的故事俯拾皆是，这样将忠义大写的人物有大人物，更多的是小人物。正是他们的存在，才将传统美德一代一代发扬光大，在传承中发展创新，亦在发展创新中传承。他们是黑暗中的火把，是中国的道德长城，所以从这一方面看，他们才是永垂不朽的。
面对现在社会的光怪陆离、尔虞我诈、落井下石、口蜜腹剑，明是一把火，暗地一把刀。我在静寂的夜晚，总会想起平城，总会想起曹福来。虽然我知道现在的“曹福”出现的几率就如可怜的老百姓摇号购买经济房一样大，但我还是在想。
附《走山》里最有名的一段唱词：
好一个聪明的千金女
她讲出话来那人爱听
曹福保她去大同
她能纵死不忘我曹福的恩
曹福一日生的病
她也能煎汤熬药将我侍奉
假若还曹福死故了
她也能披麻戴孝
一步一头一头一步一步一步送我坟茔
七七载载烧张纸
她也能哀哀涟涟她哭我几声
她有的好言好语将我敬
我有辈前朝的古人对她明
回头来我将这姑娘请
听老奴我于你来表古人
昔日里梅仲高振拜弟兄
他二人如同那一母生
原郡家乡读孔孟
学就了满腹地奇经文
皇王爷家开科选
他弟兄双双去求名
高振得了左粮道
那梅爷亲点梅刑庭
六部以内来批准
他去到高府你去辞行
那时间那高爷他未在
杜子达奴才打下躬
杜子达讲话多不逊
他不该呕报那梅刑庭
梅爷听言心发恨
讲这话晓于他高爷兄
高爷听言冲冲怒
一怒将他赶出门
只说此事丢开手
谁料他怀恨起歹心
他于柳儿将计定
盗去了红书宝剑逃出门
嫦娥店那他将人杀死
将那大祸推在梅仲身
海世荣舍了他的亲生子
才搭救主人出火坑
到后来那梅爷身得准
才将他那恩父恩母当做亲生
这本是前朝一辈古
老奴我怎比前朝海世荣
姑娘我保你把冤伸
思考: 题目中的广华山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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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 By：2011/6/27 7:51:44 [只看该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