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得俺老乡一文章,写得十分不错,转来分享!)
女儿10个月的时候回了陵川老家,跟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说得一口陵川话。偶尔回来小住,常常被人作为话柄:“丫丫,你说的是哪里话呀?”女儿总是一本正经:“陵川话。”跟她在一块玩的小朋友,不经意间会学走一半句,似象非象地学说出来,给周围的大人平添了几分乐趣。妻子不大乐意,担心女儿上幼儿园的时候,因为这一口陵川话会让别的小朋友笑话,形成自卑心理。我却乐得这样,用陵川话和女儿对话,别有一番惬意。
快3周岁的时候,女儿从陵川老家回来上学。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那一口让我倍感惬意的陵川话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充满了晋城味儿的普通话,任凭我怎么诱导,陵川话她不会说了。我很有些失望。
但我知道,这不是个别现象。在晋城的陵川人,话音有意无意间都会有所改变,虽然多数人一张嘴仍然是浓厚的陵川腔,但显然已经脱离了原先的味道。我曾在一定范围内研究过这个问题,其他县的人,不惮于说家乡话,除非是努力在学普通话的人,他们在任何场合,都毫无顾忌地用原汁原味的家乡话来表达自己。陵川人却不然,有时候记者下乡去采访,到别的县区,采访对象多数讲的都是地道的方言,唯独到了陵川经常会碰到努力说普通话的人,哪怕他是一个农民。
我一直在思考这是什么原因。
方言本来就是在一个区域内流行的语言。但方言能成为流行,很大程度上源于本地域的实力,这种实力可能是政治的,经济的和文化的各个层面。上个世纪,广东的经济实力雄厚,于是,全国各地到处是大舌头的广东话。广东话成了大商人大老板的标志之一。如今,东北话又成了强势语言,赵本山、宋丹丹、潘长江们用自己独特的艺术表现,使得东北话成了目前荧屏上最通行的方言。
对方言最执拗的人,应该算是西北作家贾平凹,他不止一次地在各种场合宣扬自己不说普通话,只会说家乡话。而且,在各类作品中,还对那些出门在外,回到家乡之后却撇着普通话腔调的人讽刺一通。贾平凹的作品中带着浓厚的西北风味,故事看上去似乎离我们的生活十分遥远,但离我们的心灵却很近,有人把他称作“寻根派”。寻心灵之根,最适合的方式可能就是从古老的语种里,从民间的俚语里寻找吧?
诗人贺知章在一首诗中写道:“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描写了一位回归故里的老人对物是人非的感慨。但“乡音未改”足见诗人对故土的眷恋。记得小姨刚上大学的时候,第一次回家过年,竟然不会说陵川话了,害的姥姥一听见她说话就掉泪,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女儿,怎么能把家乡话给忘了?家乡话是老乡们互相辨别身份时的第一道证件,“话不投机半句多。”同为故乡人,对方却用别的语言和自己交谈,我想,多半的人是会掉头就走的 。连自己的家乡话都不珍惜,怎么会看重老乡之情呢?
山西第一任省委书记卫恒是陵川人,不知他说的是不是陵川话?听我爷爷讲过,卫恒到陵川下乡的时候,和农民在一起很随意,一点架子也没有,穿着打扮都很普通。至于他是不是说陵川话,爷爷没有提起,但按我的猜测,让爷爷一点压力都没有,可能就是因为卫恒说的是陵川话吧?
陵川话的最大特点是发音时声调的变化,通常是“二声”变做“四声”,“四声”变做“二声”发音。比如,普通话说“回去”是“huiˊquˋ”,在陵川话就成了“huiˋquˊ”。这种特点使得陵川话听起来稍显笨拙,也更添了一种古老的神韵。
这个特点是与晋城其他县区有着显著区别的,而且非常明显,我想,这也许就是陵川人在外边或公共场合时,要努力改变话音的主要原因吧?
记得小的时候,看《陵川县志》,里面讲到过陵川曾经创作出最早的戏曲剧本(内容好像与凤凰有关),可是这仅限于记忆,这个版本的县志找过几回,没有找到。但是,仔细分析陵川话的语音,真有些戏曲的味道。当时刚上大学的时候,班上北京一个同学跟我聊天,他说我说话就像唱戏一样,很有些古韵。他的这个说法激起了我研究的兴趣,我仔细分析了陵川话与唱戏之间的联系,发现,不论是唱戏还是唱歌,语音与说话相比,变化不是太大,但语调是要变的,最大的变化就是“二声”与“四声”的交换发音,这一点与陵川话非常相似。这个发现曾让我激动不已,我甚至想到过陵川也许就是戏曲的发源地,或者陵川人的祖先是受戏曲的影响才发明了陵川方言。为此,我还努力收集过一些资料,但最后是无功而返。
陵川话不是一种适宜演说和表达的方言,这注定了它难以成为一种公众语言和交际语言。陵川话某些发音和四川话相近,但四川话每一个发音都较为拖沓,有一种余音在里面,因此,听上去很从容,也比较舒缓,是适于做“官话”的。陵川话作为北方语系,节奏要快一些,鼻音和舌前音很重,作为“官话”不太压台。因此,要拿腔拿调,最好不要选用陵川话,它会让你的“官气”和威严大打折扣。要表达个人感情,陵川话也是不太适宜的,因为你的一腔真情总会被自己的语言表述所阻隔,语言限制了你情感的宣泄。但陵川话透出的是实在,是真诚,是可以信赖,是朋友的诤言挚语,每一个字都是可以用秤砣来测量的。
现在,走在晋城街头,路人里,说陵川话的人越来越多了,陵川老乡的数量一天天在增多。公共场合里,纯正的陵川话仍然不多。但这不影响什么,方言嘛,就应该在本地讲,与亲近的人讲。公共场合,应该说普通话,这是对别人的一种尊重,是对自己话语的一种负责,是为了让别人更准确地了解自己,是为了更好地与他人沟通。从这个角度来讲,陵川人在外人面前或公共场所说普通话,倒是一种进步,应当推广。(李军雷)
小时候曾记得我们村有几个人当兵回来就变成一口普通话,具体标不标准我记不清,反正听着我浑身发冷。我想着,当兵不就三年怎么回到家尽然把家乡话给忘记了,其实这也是一种文化不自信,崇洋媚外的表现!
我于1983年到了河南,定居21年后2004年回到晋城,但家乡话好像根本就不会忘记的,当然了,刚回到晋城在与人语言交流时候偶而会漏一半个“普通字”,这很正常,毕竟在外20多年习惯了,但很快感觉发音错了,努力说晋城话。
我觉得说家乡话不算丢人,说普通话不一定有本事。
晋城珏山角下,青莲寺旁有个寺南庄村,过去有个绅士叫张子厚,在外作官多年,但每次回家,无论骑马坐轿,只要走到坂头就要下马下轿,然后步行回村,为村里百姓兴学修庙、修桥补路。至今在珏山一带仍然流传着他的一些故事。